品读对联中的中国文化

本报讯（记者 朱执竞 通讯员 吴依瑶）对联是中国文化的结晶，以其短小精悍而又言简意赅的文学形式，历来为国人喜闻乐见。作为过年期间必不可少的“气氛担当”，对联之中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民族情感。前天，南京大学古典文献研究所所长，文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江苏省文史馆馆员程章灿走进古吴轩国学大讲堂，从中国思想传统决定对联的体制、汉语特质塑造了对联的声律，文学史中蕴藏着对联的强大基因，人伦礼俗可见对联的广泛应用，审美艺术中经常借助对联的增饰等方面，讲述了对联与中国文化的关系。

早在周朝甚至更早时期，先民们就在长方形桃木板上绘刻神荼和郁垒，悬挂在大门两旁，以镇邪驱鬼、祈福纳祥。在接下来的几千年里，这样的“桃符”逐渐流变成春联和门神画，先秦时期已有类似对联的对偶句出现，用以表达思想、抒发情感。到了唐宋，对联逐渐发展成熟，成为文人墨客抒发才情、交流思想的重要工具。明清时期，对联更达到了鼎盛，无论宫廷雅集还是民间节庆，对联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。如今，对联已深深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，贴春联既是对新年的美好祝愿，也是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弘扬。

程章灿首先以1932年陈寅恪出的一道清华大学入学考试的国文试题为例，让听众体会对联对仗的精妙。陈寅恪要求学生为“孙行者”作对，答案是“胡适之”。程章灿解释道，首先孙行者是虚构人物，胡适之是现实人物，二者虚实互见；其次“行”是动态的，“适”是静态的，二者动静相对；最后“者”和“之”都是虚词，虚词相对。“对联的本质是两两相对，虚实相见，正反匹配，平仄相对，既相辅相成，又相反相成。”程章灿说，这体现了中国人朴素的对立统一的辩证思维方式。

对联要对仗，声律也尤为重要。“汉语方块字和单音节的特点，使得字形的长度相等，字音上有平仄之别。”程章灿说，像苏州的一些地名，细细品读就能发现它们也是对偶的，比如驸马府对状元桥、三元坊对五福弄、太平巷对吉利桥等。不仅如此，纵观中国文学史，也不难发现对联的强大基因。在《尚书》《诗经》《论语》《左传》《庄子》等先秦文学中，就存在不少对偶句。

“文学中对偶的部分和对联的对仗是相通的，所以我经常鼓励学生到古诗集里去找对联的灵感，集诗联、集词联、集文联。”程章灿说，就像梁启超当年在病房里翻阅《宋词选》，之后诞生了他最脍炙人口的集联“更能消几番风雨，最可惜一片江山”。

不仅春节可以写对联，过去家族祠堂里也要贴对联，用以光大门楣、弘扬家声。程章灿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，《素月楼联语》中记载：“项、朱二姓因建祖祠争界构讼，官临勘为画界。”结果朱氏祠先落成，署一“狂联”云：“曾作两朝天子，亦称一代圣人。”紧接着，项祠也建成，不甘示弱，亦署一联“还击”：“尝烹天子父，亦作圣人师。”当然，用对联来吵架算是比较小众的“赛道”，多数时候对联都是供人际往来、婚丧庆吊、社交礼仪所需。最后，对联还具有装饰性作用，名胜古迹、园林亭廊、书斋厅堂……皆可借助对联增饰。滕王阁上有一名胜联，“滕王何在，剩高阁千秋，只今画栋珠帘，都化作空潭云影”，正是化用了王勃所作的《滕王阁诗》，与古为新。

程章灿告诉听众，要想对联对得好，就要多读书，接触到的词汇多，肚子里的学问就多。他推荐了蔡东藩的《中国传统联对作法》、梁章钜的《楹联丛话》、张伯驹的《素月楼联语》等3本关于对联的书。此外，他自己也正在筹备一本新书《对联课》，将于今年和读者见面，对于普通人学习创作对联也将有所帮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