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会缂丝手艺，不是方言好歌手
本报记者葛芝
“吴侬语，动人肠，琵琶弦惊三万场；身坐定，精神扬，说那莺莺小姐唤红娘，张相公可得在书房，曲中是西厢双美拜月亮，台上是起身鞠躬谢捧场，自是知音好，不独在文章……”终于，周劭颉和她的民谣乐队组合完成了新作《评弹演员在台上想些什么》的创作。首轮试唱，大伙儿相视一笑。“95后”昆山姑娘周劭颉是悠扬吟唱的歌手，她把吴方言用时髦的方式唱成歌；苏州元素手工配饰的装点，让她展现出别样的光彩；在台下，她是努力汲取吴方言精华的创作者，也是精工巧作的缂丝手艺人。在友人眼中，多重角色随意切换的她就像是“文艺片女主角”，总能用无限热爱感染一大片，让更多人感受到传统文化“苏式”表达的魅力；于她而言，多变的体验正不断刷新她人生的无限可能。
周劭颉近照。
理工女迷上缂丝非遗技艺
大学是数学教育专业的周劭颉，一直对各种手工艺情有独钟。她会利用空余时间四处看展，在宿舍里自学并制作饰品、石塑黏土、羊毛毡等，甚至因为爱上漆器想要退学去扬州漆器厂当学徒。而这一系列在旁人看来纯属“瞎折腾”的举动，却被她的任课老师看在眼里。一次偶然的机会，老师将周劭颉介绍给了一家定格动画公司，为其制作背景模型。“一套雪景、一套沙滩，那是我靠手工挣到的‘第一桶金’，也让我在手工艺制作的道路上继续奔跑。”周劭颉说道。
怀揣一份热爱，周劭颉在大学毕业后进入了苏州市艺术学校（苏州市昆曲学校）就职。有一次，她带老友去平江路，走进了一家名叫“祯彩堂”的缂丝工艺社，被现场展示的技艺和作品所吸引。“那是我第一次亲眼欣赏到缂丝作品，它们与苏绣相比，气质更加内敛，又恰好集合了书画、面料、手工等我最感兴趣的元素。”之后，南京博物院“织于至善”展览上的缂丝作品《胤禛十二美人图》，再次让周劭颉大受震撼，由此开启了她拜师学习缂丝技艺之路。“作为一名理工女，编织和理科共有的秩序美让我着迷。”
周劭颉展示缂丝作品。
师傅领进门，修行在个人。缂丝技艺远比想象要难得多。“缂丝用的是蚕丝线，特别细，织素色的需要用拨子一根根用力打进去，1天最多只能织不到10厘米。图案的展现就更吃功夫，色彩简单的是‘挖织’，如果是作画需要劈丝一缕缕拼线来‘调色’，还有各种技法的灵活运用，有时一天来来回回做做拆拆，只能完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图案。”周劭颉介绍，缂丝是织出来的，需要在“拨来梭往”间完成丝绸“雕刻”；而从作画、打底、色彩使用到整体制图，任何一个环节出错，都会大大影响效果，这考验的不只是基本功，还有审美功底。“有些细微的差别，在机器上操作时并不容易被发现。所以，你很可能以为自己完成了一件满意的作品，下机后却发现不对路，所以我们在织造中，会单独用镜子观看正面的局部和整体，尽可能确保最后作品能呈现出相对好的效果。”
一次次“翻车”，一次次修正。在完成作品的过程中，周劭颉和师傅、师姐妹一起出主意、推进度。一边上班一边制作，周劭颉花了1年多，圆满攒下了一条长达4米的缂丝作品以及《山茶蝴蝶图》等宋画临摹缂丝作品，迎来了属于自己的下机仪式。
不断扩大的缂丝“朋友圈”
学习手艺入了门，2022年年末，周劭颉离开学校，正式开启了自由职业生涯，也开启了她对苏州地方文化及非遗手工艺的更多探索。
因为喜爱缂丝，周劭颉不断扩大“朋友圈”，身边聚起了与她志同道合，同样热爱苏州传统文化的朋友。同门师姐小杨是一名汉服裁缝，也是和周劭颉聚会最多的“茶搭子”；师妹琇琇曾在日本学习染织技术，是半个行家里手；经过学习古法制衣的姐妹希言指导，周劭颉亲手缝制了她的第一件古法平裁真丝旗袍……
在分享交流和互动学习中，周劭颉关注起更多新的创作手法和手工技艺，也开始花心思研究宋锦等各种面料，并尝试融入多种不同技艺，制作各种挂件、杯垫、书签等小物，很快就在朋友圈中受到欢迎。“就这样，我一点点做起了属于自己的手工小生意，开始出市集、找寄售，都收获了不错的反响。”不过周劭颉并没有因此停止探索，最近，她正尝试用羊毛梭织的方式制作新饰品，在暖意融融的春天带来耳目一新的感受。
周劭颉制作的手工小物件。
如今，周劭颉已有了相对固定的粉丝圈，以20岁至40岁的女性为主。“不少曾经对缂丝织造等非遗文化并不了解的姐妹，也开始通过这些身边的小物件，关注并领略它的魅力。”不仅如此，更有客人在网上看到周劭颉的作品后找到集市上，定制了一批手工小物作为伴手礼送给外国客人，让它们走出国门展示苏式美学。
让更多人听到“苏州之美”
要让更多人看到“苏州之美”，也要听到“苏州之美”。于是，由周劭颉担任主唱的方言民谣乐队“出道”了。
周劭颉推广苏州方言的想法由来已久。“由于工作原因，以前，我的父亲会在网络上开展吴语科普，我也耳濡目染，学习关于吴方言的知识。而且从小身边人就一直说我讲话自带苏州人的嗲腔，何不试着把这个优势利用起来呢？”
2023年8月，周劭颉正式在小红书上发布了方言民谣乐队招募的消息，迅速引起关注，小团队很快建立起来。他们给组合取名叫“温吞水”：这既是一句经典的吴方言，又代表水乡苏州的慢生活。
周劭颉作为主唱的民谣乐队，将方言唱成歌。
经过磨合，如今的固定班底配合默契：周劭颉化名“宅宅”负责演唱和吉他弹奏；评弹专业科班出身的小扇是创作词曲的一把好手；主业是幼儿园老师的Ringo擅长演奏各种乐器，也会将许多儿歌元素融入歌曲创作中；主业是工程师的蒜蓉和爵士鼓手齐老师则是团队中的技术担当。大伙儿各展所长，用充满烟火气的方言记录下了在家乡故事和身边故事，创作了《小囡不吃糕》《卖花好婆》《苏式汤面》《评弹演员在台上想些什么》等有趣又朗朗上口的方言歌曲。他们的歌里，有儿时记忆和时下潮语的碰撞，呈现出生活本来的样子。在非遗集市、文化剧场、美术馆活动、古戏台等数十场演出中，“温吞水”不断受到关注，被更多人记住。
今年，周劭颉和乐队计划走访那些散落的吴歌，并通过乐队的专场演出，向更多人展示苏州文化的魅力。
